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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篇 | 温铁军:乡村振兴为什么是应对百年变局的压舱石

发布时间:2022-05-10

作者:蔡钰(商业观察家)


乡村这个海绵社会,给整个中国提供了廉价农产品和廉价劳动力,腾出了价值剩余,吸纳了货币,也创造了需求。而我们今天看见的乡村社会所展现的经济和文明落后,某种意义上,源自他们在历史当中的牺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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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次讲完2022年的中央一号文件(详情参考——空间生态资源货币化: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http://www.cfea.com.cn/news/show-166.aspx),有读者问起:为什么中国要把三农工作当成头号工作来抓?

这是一个好问题,三农问题的提出者是温铁军教授(中国的经济研究者),他对三农工作重要性的评价也是我读过的学者里面最高的。他认为,人类社会转向生态文明必须依赖的「正外部性」,而三农是这种正外部性的最大来源,三农也是国家综合安全的最后载体。

这事,在历史上已经验证过好几次了。温铁军写过一本书叫《八次危机》,其实梳理了新中国在追求现代化的道路上,经历过的9次经济危机,他的结论是,每次中国只要能够动员广大农村去分担经济危机的成本,就能实现软着陆,让中国继续推进现代化。

我来给你讲一讲温铁军所梳理的,新中国刚成立那几年,是如何借助三农资源,快速消除恶性通胀,并且实现工业化的原始积累的。

中国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之后攒下来的重要教训之一就是「落后就要挨打」。想不挨打就得摆脱落后,想要摆脱落后,那就得发展工业,而工业聚集的地区会形成城市,所以,在当时,现代化的普遍定义就是工业化+城市化。

但工业化是需要先有原始资本积累才能够启动的,启动之后还得不断地追加资本和技术投入。而当时的中国资本和技术能力都不具备。

1949年刚建国的时候,新中国很穷。工农业生产总值才456亿元,其中农业的产值又占了绝对的比例。国民党撤往台湾的时候,又带走了国库里几乎全部的黄金储备。整个大陆市场还陷在民国遗留下来的恶性通胀里,私人资本也不愿意投资实业,都去囤积粮食棉花。

而现在我们都知道,那些问题都已经解决掉了。中国在当时确实完成了工业化初期所需要的资本「原始积累」,并顺势进入了工业化中期的产业扩张和结构调整的阶段。而放眼全世界,原住民人口超过一亿的发展中国家有5个,只有中国完成了这件事,没有掉进发展中断的陷阱。

这笔工业化的启动资本怎么来的呢?中国又不搞对外殖民掠夺。1950年以后,苏联阶段性地援助了我们一段时间。但没几年就中断了。中国得以完成工业化的原始积累,主要就是借助了乡村这个海绵社会。无数的农户小经济就像海绵的无数小孔洞,吸纳了城市资本制造过程产生的负外部性。


我们来说说这事是怎么实现的:


第一,1946年开始,全国的解放区就前后开始启动了土地改革。也就是以村为单位,把本村的田地平均分给全村的村民,实现「耕者有其田」。新中国的土改在建国之后的1953年基本完成,从贫农到富农再到地主,平均每人都能够有三四亩地,每个农民自己种出来的粮食,当中有五六十斤要当成公粮交税,剩下的就都归自己。这个税率其实还挺重的,大概20%。

那土改这个动作跟工业化积累有什么关系呢?温铁军说,当时参与土地改革的全国农民占到总人口的88%,中国一进行了土改,这九成的人不但自己养活自己,还通过交纳公粮,解决了12%的城市人口的吃饭问题。当时有一句话很流行,叫「九个农村人给一个城里人搞饭吃」,这就等于腾出了价值剩余,替这一个城市人来承担发展工业的风险,同时让他无风险地享受工业化的收益。


第二,在资本极度稀缺的阶段,中国还采取了「用成规模的劳动力投入,来替代资本」这样的政策。比方说,1950年中国财政仍然很困难,但又需要修建新的铁路。于是,就让解放军部队承担起了修建职责。当时修建宝天、天兰、天成、成渝四条铁路线,原本需要的工费相当于3.8亿斤小米,但因为兵工参与修路,施工费节省了接近一半。

这之外,1949年的中国还遭遇了大面积水灾。所以1950年,全国开始大规模的水利建设,这个过程也通过组织投入劳动力来降低资金投入成本。因为水患发生的地方,很多农民失去了耕地变成了灾民,需要救济,那就以工代赈,让灾民们也来参与河道治理工程,换取赈灾粮食的回报。

1950年起的三年里,直接参与这类工程的普通民众达到2000万人。灾民们也乐意,因为修好了河道,农田就不造灾了,灌溉面积还变大了。三年下来,中国因为修建水利而增产的粮食年产量达到了几百万吨。


除了修河道,政府还动员农民们发展副业,比如说捕鱼、编席子、织麻袋,用来换取救济粮。这些动作本身是帮受灾的农民纾困,但同时,它对城市的作用更大:一方面,增加了城市里民生物资的供给,遏制了城市的投机和通胀;另一方面,促进了人民币下乡并且沉淀下来,降低了城市里的流动性压力。

乡村社会帮忙沉淀中国发行的大量货币,降低了全社会的通胀压力。这也是我们要说的第三点。


你要知道,1950年以前,解放区的农民们很少使用人民币,人民币即使到了农村也很快回流到城市。但中国的农村开始规模性产出农副产品之后,城乡物资交流变多了。农民们交税交的是粮食,但城市到乡村里收购棉花、菜油、茶叶、蚕丝,都是用货币。1950年一年,中国的农副产品采购额就80万亿,1952年增加到了129.7万亿。

这些人民币就都到了农民手里,农民收到的钱变多了,但他们要进城买的水车和镰刀却没有同比例地变多。于是下乡货币里的相当一部分就沉淀在了乡村社会里,被农民们拿去买牲口、买土地或者存起来。1952年底,农民持有的人民币规模达到了11万亿元(以第一套人民币计),占到当时流通总量的40.4%。也就是说,当时中国发行人民币的财富锚点是什么?不是实物、黄金或者外汇储备,而是民众们的劳动投入。

你看,中国的乡村就这样用无数的小经济单位,给城市供应农副产品,供应劳动力,吸纳了中国发行的大量货币,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,承载经济的软着陆。让新中国只用了一年,就标本兼治地消灭了民国遗留的恶性通胀。也在后来为中国的工业化,积累下了启动资本。


这个故事体现了温铁军所说的,中国的乡土社会怎样为国家战略性目标承担价值让渡。


他认为,中国的土地改革也是三农对西方现代化的「去依附」,农民们全面恢复了小农经济,也就是在去城市化、去现代化了。

乡村这个海绵社会,给整个中国提供了廉价农产品和廉价劳动力,腾出了价值剩余,吸纳了货币,也创造了需求。而我们今天看见的乡村社会所展现的经济和文明落后,某种意义上,源自他们在历史当中的牺牲。你要是感兴趣,可以去读一读温铁军的那本《八次危机》。

说到这,你应该能理解,温铁军为什么并不认同城市化率的无限拉高。「九个农村人给一个城里人搞饭吃」是搞得动的,但要是「一个农村人给九个城里人搞饭吃」就压力太大了。像有些拉美国家城市化率高达80%,他们面对国内的长期高通胀就几乎束手无策。

你也应该能够理解,三农工作对中国为什么重要。中国从2005年确立新农村战略,到2017年确立乡村振兴战略,这期间已经向农村投资了几百万亿来兴建基础设施。这也是因为农民无力自主形成资本投资能力,农业也无力完成资本积累,而中国在逐渐资本充裕之后,这件事就可以由城市来反哺农村。

另外你肯定还记得,温铁军非常认同乡村振兴战略,他也非常支持在今天中国进行空间生态资源货币化的过程当中,把空间资源创造的价值还给所在地的农民。

在经济结构里面还利于农民,乡村才有持续成为「海绵社会」的基础,才能够成为中国应对全球化挑战的「压舱石」。我们在聊空间生态资源的时候讲过了,把亿万农民跟自然资源结合起来产生的价值,有巨大的货币化和资本化空间,也能够成为人民币的新价值锚点,帮助中国摆脱对美元的深度依附。


来源:《蔡钰·商业参考2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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